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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潭内石壁洞
时间:2015-09-12 19:13:40  来源:城市化杂志  作者:朱成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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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朱成堡,浙江大学建筑学研究生,英国威尔士大学MBA学位。曾在苍南县规划建设局任职,发表《温州农村民居的区域文化特征》、《房地产项目策划应关注人文要素》、《600年传统产业的现代转型》等多篇论文,散文《半空露台上的“天鸡”》获“2013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

  龙潭没龙,有两人深,被人冠以龙名,其实是几十层楼高差、整座厝宽阔的大水漈,成年累月飞流直下硬是冲刷成一个深潭。那水也被叫做了龙潭漈。龙潭内是一片位所,有龙潭和龙潭漈,还有石壁洞。

  整个龙潭内石壁洞,要数龙潭漈最显眼。

  潭外有“港”——溪流浅滩,溪滩上还有一座九节石板桥——那是连接浙闽两省平(阳)泰(顺)福(鼎)三县的通衢古道;古道上的行人还未到九节桥就远远能看到龙潭漈。

  龙潭漈旁一块屋面大岩石一头靠水漈岩壁,一头挨西首山岩,形似硕大无比的蛤蟆罩下来;村人将岩壁、岩石统称石壁;石蛤蟆开口处就是石壁洞口了。

  石壁洞在山村别处还有,“龙潭内石壁洞”就成了碗窑村“下新厝”近旁所在的特指。特指的还有“石壁洞”是个容纳几十号人夏季纳凉的好去处。

  “下新厝”是20世纪60年代下游水库出险后家父再建的一处两间木构楼房。我四岁那年搬进这个新家,“单方座厝”没小孩玩伴,我每天对着屋前龙潭漈的哗哗水声,总想跑出门外看水、辩石、观鱼来寻乐。那时六月天乡村小孩没凉鞋穿,布鞋太热,又穿不了大人的木屐拖鞋,那光脚丫走路就是天经地义的了。午后趁着大人们打盹时悄悄溜出门,沿着先人修筑的龙潭外溪堤,避开滚烫的鹅卵石面,跳跳停停踩着石块接缝间的杂草步步慢行,拐到九节桥——要命的是桥面石板没有缝隙杂草可踩,只有快跑才能减少脚底触石的时间;过桥再折过溪流另一边的乱石滩,终能将烫得钻心的脚底踩进溪水里冷却,也放松一下心情。这时,石壁洞依稀人声已向耳边飘来,好奇心诱惑我上岸快步迈向目标地。

  石壁洞内还有水的分叉流经,水流过处也能形成小鹅卵石堆起的小溪滩。洞内里侧各有两块桌面大的石头自然摆放着,石面也算平整,早就有人占据午睡了;靠龙潭一侧的那块对着另一朝向的洞口,水清晰可见,水声潺潺可闻。小溪滩外侧还是一片光滑的石面,有细小的水流渗过,干枯石面也能容纳一人躺卧,迟到者是没份的。我作为小孩只能寻找一处可以坐下的干石面将就。那上方大蛤蟆石压下的里侧处还有一片空隙夹缝足够卧人,中间一块米桶大石块顶着巨石,夹缝石面已经被躺卧得光滑溜圆冰凉可人,米桶石上下已经各躺卧一个人了;上方除了躺卧处,也有更高的空隙可以从洞口边爬上来坐人,我也时常爬上去坐,但那是几年后稍大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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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龙潭、石壁洞,还有与龙潭漈、溪堤、溪港、九节石桥的来回亲密接触,留下了我不少人生的第一次,它们伴随着我的成长。

  六月天午后的石壁洞内,都是周边带着锄头镰刀夏收农作来纳凉午休的大人,也会夹杂一两位已不农作的年长者。一觉醒来的农人除了大声赞美舒坦外,还说我得翻趴着再躺一会,肚子被凉石吸到背上去了,趴一会儿再重新将它吸回到腹部来;有人见有年长者在场,就邀他讲一段书,目的是留恋石壁洞的阴凉借故多待一会儿。

  讲书者是粗通文墨颇有阅历的村中“五类(地、富、反、坏、右)分子”。人家要求讲《岳飞传》或者《红楼梦》,他情面难却,比划着指头说我就讲一小截。我听得津津有味,过后还要贩卖给小伙伴。但到很久后才知道那是《今古奇观》、《三言两拍》的传奇,短小精悍,情节生动,添加了农人午休后的娱乐元素和想象空间,也为“龙潭内石壁洞”的传奇增色不少。

  小学四年级后,我到了镇上去读书,暑假还回老家;记忆的诱惑,驱使我全天候去龙潭内石壁洞徜徉。

  那时早饭后从家里夹一本书,说是从南货店的镇上同学处借来的,其实是从敲大块秋米糖的山外平原地带“江南客”那里收购来,用于包裹虾皮或咸干鱼的,书没有封皮,书角卷起老高,它们可能是纸质粗糙发黄的《青春之歌》或者《林海雪原》,依然经过九节桥一拐,沿着港道溪畔进洞。但见龙潭里的小鱼群出来逛溪纳凉后又逆流回归。心中一阵窃喜,放下书卷跃入溪港追赶,随手摸一块小石头朝鱼群甩去。

  鱼群中巴掌长的“白子”居多,飞快上窜让我水下的步伐紧跟不上。居少的“红狮”胆小老实,遇惊吓不跑反而往水下石块边躲。都说人老实吃亏,鱼也不例外。它不知石小无洞,只能暂时潜伏,身上的节节红斑尽显美丽,却让它在水下展露无遗,这正是逮住它的好机会。双手轻轻往水下石边一围合一斜插,便可牢牢捏住它那粗糙鳞片的身躯,再一围一插又是一条,运气好时会有好几条。找一块碗窑瓷村随处可寻的碎碗片,将鱼剖腹开肠后置放岩壁让烈日暴晒,晚餐就是一家人下粥的美味。

  不是午后时间,进得洞来可以随意挑选躺卧的地盘,伴着潺潺的水声,完全可以舒坦地斜卧读书,一读就是几十页好几章,把战斗故事和英雄事迹一辈子印在脑子里。

  读困倦了就舒坦地睡一觉。醒来见浅水滩上钻出了小指头大银白色的“鳗筋久”——长不大的小溪鳗,肯定得爬起去抓。小家伙机灵,一听动静就往浅石滩下的沙里钻,任你怎么挖石扒沙,就是找寻不到。它在砂石滩下伸缩自如游刃有余,折腾半天工夫毫无收获我不免泄气。复坐于冰凉的石面上发愣时,岩壁上出现几个同样长不大的小石蛙,拇指大小,背尖肚白呈三角状,虽能蹦跳却也笨拙。去逮一个置于岩石上剖腹,清除掉五脏六腑,拾一根细草梗将蛙腹缝穿,看它如何动作?这东西黑不溜秋小不拉几的,村人不吃,用不着和鱼一块去晒,随手一扔了事,可它却眼睛溜圆蹦跳自如顾自逃遁了。奇怪!它没有脏腑竟然生命依常。尽管存疑还是满足了探究的快感,暂且算是对抓不到“鳗筋久”懊丧心理的补偿吧!这一疑惑一直到初中后读到一本中学生科技杂志才解开,那是动物脊髓神经延续了生命。

  玩腻了也疑惑够了,太阳已经爬得老高。裤子一扒,跃入洞外的龙潭,畅游一个来回,什么战斗故事英雄事迹,什么“鳗筋久”、小石蛙统统暂停;再扎入两人深的潭底,冰一冰身子这才叫真正的凉快。累了爬上石壁晒太阳,不是怕被潭底水冰坏了身体,也不是怕夏日的炎热,纯粹是为了将背晒得更黑,淋雨时能够将雨水从光背上滑溜掉,不会浸入肌肤,更不致于因背白被小伙伴耻笑“生活优越”和水下资历过浅。

  晒够了,肚子也叫唤了,那就捡起岩壁上还未晒干的鱼,带着满足的心情返回“下新厝”家吃午饭。

  那时春季的农忙假也要回家,我还会独自到冷清的龙潭内石壁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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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九节桥处,溪流清澈见底,必定有鱼群交配产卵的非凡热闹。还是“白子”和“红狮”,一群一群自在悠游,时而两条鱼便自动叠加,居上的那条不停摆动尾部,随之浸蕴出一片乳色“鱼肚白”;居下那条还会蹦出水面,继而也会喷出一串珍珠状链条。又是好奇和疑惑,便要呆立好长的一段时辰静观,直到鱼群游动到目光不及处……

  石壁洞外龙潭上一阶,龙潭漈直泄之下处,还有个一人多深的大菜桶口径的小圆潭。

  午后,炎热的夏季枯水期,漈水细小,我会跟随大伙伴们用草泥将上方水流引开,用自带的水桶、脸盆将小圆潭水勺干。忙乎大半天还是不会白忙乎的,底下有鱼,大的有麟色发黄的库飞鱼、石斑鱼,小的“白子”、“红狮”都有,更小的“小跳锥”就更多了。我边抓边心生纳闷:鱼是从瀑布上方掉下来的,还是从龙潭飞上去的?抑或就是在这里自己长出来的?

  有一次我带着外甥在水支流下用网兜框逮到了一条半斤大黄得发亮的“库飞”,先置放于岩壁上的小水池里,待第二次抓捕返回放鱼时,原先那条“库飞”竟然飞到龙潭里不见了,意识到瀑布处的溪鱼的确会跳会飞,至于究竟能够飞跳多高?能否飞上数十米的龙潭上首?至今不得而知。

  不仅石壁洞,在龙潭漈及其岩壁,我也会亲密接触出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夏季台风期会山洪爆发,龙潭漈就如蛟龙出涧,不但整个淹没石壁洞,还排山倒海般翻滚跨越过几十米开外的九节桥。我坐在“下新厝”楼沿观赏“黄龙”从屋前奔涌而过,眼脸上感受着飞溅来的水花,那是平生独享的“动魄”壮景。

  山洪过后的干旱枯水期更长,期间陡立的岩壁上干多湿少。

  初中时青春荷尔蒙开始骚动。有一回暑期,一位发小兴奋地告诉我:龙潭漈岩壁是可以攀上去的,还带我一起攀爬了一遍——兴奋!快乐!那是体验的快乐,征服自身驾驭自然的兴奋,但立于瀑流源头处俯视底下变小的龙潭,心还在惊跳。

  又一日,独自来到龙潭内石壁洞,先前的兴奋未消,渴望再攀一次,再体验一回独闯的“惊心”滋味。

  人贴于岩壁,手朝上脚朝下,沿着干处蜘蛛人似的四肢齐动,心有点抖动,顺利攀爬了大约一半的高程时,成功的希望徒增,便加快了速度。忽而,双手双脚齐刷刷就往下那么一坠……心也跟着一沉——完了,脑子出现声音:这一下去不是粉身碎骨,也是性命难保……

  刚想到此,脑子就休眠了……随它了……倏地,醒来时身体竟然也停住了——刚才仅仅滑坠了不到巴掌长的湿处,整个人依旧蜘蛛人似的稳贴于岩壁不动,连四肢的伸缩形状都没有改变。心里清醒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坠落下去,依然健在完好无损,只是心脏狂跳不止。心马上告诉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于是沿着干处赶紧结束这次勇敢的冒险。

  总算到达顶部完成真正的惊险体验了,脑对突突的心最后说了句刚才坠滑时来不及说的话:皇天,下次再也不敢攀爬了!

  几十年后的暑期,我带着在城市里成长的小儿,小儿带着动物植物识字彩图本,回到老家寻找我童年的足迹。

  下新厝没有了,龙潭消失了,所有潭和港都被复建的水库湖面取代,九节桥连同两头的古道静静躺卧在水下,高处的县乡公路取代了进进出出的所有车辆所有行人。蛤蟆石还在,洞口不见了,纳凉听书处成了遗迹。

  龙潭漈依然是龙潭漈,但上游也建了水库,放水时大,关水时小。就是水再小岩壁再干,我也不能再攀爬了。村庄被旅游局设了门楼横了栏杆收门票,身穿制服的管理员在巡逻,不许游客乱走乱攀,更不许行人靠近水边。

  碗窑村车辆多,游客多,为龙潭漈拍照的人也多。拍照者都不知道下面有个龙潭,还有个石壁洞,只是对漈水狂拍;毕竟远观而不是近赏,拍得再美,也与我们儿时的亲密接触不同。

  我自恃“地头蛇”出身,带着小儿来到瀑布上方的平缓溪坑涧,顾自沿着岩壁下行,却怎么也寻找不着当年小石蛙的踪迹了,连“白子”和“红狮”都少见,那“鳗筋久”、“库飞”就更别提了。

  也跟儿子讲述儿时于龙潭内石壁洞的诸多“第一次”,但当讲到对鱼、蛙开肠剖腹时,却多了一份对罪过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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