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家园情怀,它可能是一条小河、一棵古树、一座建筑、一处儿时的记忆。如何在城市建设中留住乡愁,这是一个问题。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各地建成了一大批以体育馆、影剧院、博物馆、火车站等公共建筑为代表,具有不同时代特征、兼具技术与艺术价值的既有建筑,构成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象征,日益成为城市的特色标识和公众的时代记忆。近期,一些城市简单拆除不同时期既有建筑的做法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这种做法割裂了城市历史文脉,切断了居民乡愁记忆。

  日前,住建部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城市既有建筑保留利用和更新改造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高度重视城市既有建筑的保留利用和更新改造,坚持城市修补和有机更新理念,避免片面强调土地开发价值,防止“一拆了之”。

  《通知》称,各地要梳理不同时期的重要公共建筑、工业建筑、住宅建筑和其他各类具有一定历史意义的既有建筑,客观评价其历史、文化、技术和艺术价值,按照建筑的功能、结构和风格等分类建立名录,对存在质量等问题的既有建筑建立台账。建立既有建筑定期维护制度,及时加固建筑,延长建筑使用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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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续城市文脉,首先要保护好既有的历史信息。而这些信息存留于城市肌理当中,在建筑里,在一砖一瓦中。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先后经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的通过和修订,公布了中国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提出了“历史文化保护区”的概念,发布了《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和《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等规章制度……随着各项制度的建立和细化,政府部门在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中的作用得以不断强化。

  据住建部资料统计,截至目前,国务院已公布134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已分6批公布了252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即将公布第7批约60个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全国有24个省(区、市)公布了176座省级历史文化名城、469个省级历史文化名镇。各地还探索将各种文化遗产类型纳入保护体系。

  不过,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除了已经被纳入保护体系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对于大量优秀却未被鉴定为文物的老建筑,在很多地方“一拆了之”的思维一直如跗骨之蛆,对历史文脉造成了严重破坏。在“旧城改造”中,一些城市的大拆大建,不仅破坏了原有的社会组织结构,而且使很多具有重要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历史建筑和历史文化名街遭到灭顶之灾。单一的现代建筑形式,如同外来生物一般野蛮侵袭,而其中的动因又是复杂的,往往既有观念上的认识偏颇,又有政治、经济利益的驱动。

  故宫曾差点被拆,拆迁之痛数不胜数

  当代中国城市改造历史上,无数“一拆了之”的痛,钉在人们的记忆中。1950年代梁思成先生为北京拆掉老城墙所流的眼泪,至今回想,仍然烫得人心发痛。

  1956年,曾经的东直门城楼和箭楼,拆成平地只花了十几天。1958年《人民日报》刊发《束缚城市发展的城墙》一文中这样结尾:“让我们用大家喜爱的义务劳动的形式,拔除这个障碍物吧!”

  故宫也曾差点遭遇被拆的命运。1958年《北京市总体规划说明(草稿)》有这样的表述:“故宫要着手改建。”《规划说明》具体提出:“把天安门广场、故宫、中山公园、文化宫、景山、北海、什刹海、积水潭、前三门护城河等地组织起来,拆除部分房屋,扩大绿地面积,使成为市中心的一个大花园,在节日作为百万群众尽情欢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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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统而言,我国城市大约可以分为三种:一种从古代城市基础上发展而来,原本就是一座古城,随着现代化发展逐步改造;第二种是近现代城市,鸦片战争后,随着打开国门而逐渐形成的城市;第三种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从头建设的新城。如今,在延续文脉方面面临问题的主要是前两种。

  厦门可以说是近现代城市中的一个典型。鼓浪屿位于厦门西南部,是九龙江出海口与厦门西港交汇航道上的弹丸小岛,因保存着大量近代欧式建筑而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馆”。1842年《南京条约》签订,厦门被迫成为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后,西方人占据了鼓浪屿作为居留地。从此,西方文化通过多种渠道逐渐在这里传播,相继在岛上设立了各种政治、经济、文化机构,建立领事馆、海关税务司、洋行、教堂、教会学校及医院等,陆续建造了一批西式或殖民地样式的建筑。

  鼓浪屿有一座八卦楼,坐落于笔架山东北麓,是岛上的标志性建筑,其建造历史背景和传奇经历耐人寻味。八卦楼原为私人别墅,始建于1907年,创建人是台湾富商林鹤寿。八卦楼设计者是时任鼓浪屿救世医院院长的美籍荷兰人郁约翰,以西方古典建筑风格为主,兼具本土风格,设计之初就定下了“不计工本”的建造计划,以图成就其“万国建筑博物馆”中最为壮观的建筑奇葩。建造过程中,工程费工耗时,开支庞大,林鹤寿最终无力支撑,宣告破产。1924年,八卦楼由日本领事馆接管,进行了简单修整,开办了“旭瀛书院鼓浪屿分院”。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本侨民撤退,八卦楼成为空楼。1938年至1945年厦门沦陷期间曾作为难民所,又复办“旭瀛书院”。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以“敌伪财产”加以接收,一度作为厦门大学文学院的新生院,但因无力维修,任其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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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墨,现为山东省青岛市即墨区,其历史悠久,为齐国重镇。早在战国时期,即墨就依靠渔盐之利,盛极一时。考古发现,即墨地区频繁出土大量北宋钱币,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当时即墨商业之发达。

  原国家文物局文保司司长、博物馆司司长孟宪民曾撰文称:“即墨县城的选址应与隋文帝经略海洋的意图有关。”据清同治版《即墨县志》记载,元至正十一年,知县吕俊土筑(即墨古城),周长四里(2000米),高一丈六寸(9.1米,不含城墙上雉堞高度),墙厚一丈二尺(6.6米,城墙中部厚度)。其中,明万历六年知县许铤、县丞杨元国重修,“砖砌三门,城堞埤墙,皆极整固”。万历二十八年,为抵御倭寇,知府龙文明命即墨知县刘应旗,易土以砖。至清咸丰九年,史料记载先后修整了10余次。只是,在漫长历史变迁中,即墨古城也渐渐残缺和消逝。

  多年以来,即墨有关部门与专家学者一起,整理、研究相关史料,并与考古发掘相结合,渐渐呈现出即墨古城的样貌。比如,经2013年古城考古勘探,出土十余种规格不一的历代城墙,这些出土城墙砖补充丰富了史料的不足。城墙的高、厚和护城河的宽、深皆有增加,为便于防御。东、西、南城门都建有半圆形外置瓮城。

  在即墨县城中,五福巷向来引人注目。根据《即墨县志》,五福巷原为当铺街。巷子里的宅邸建于清道光年间,原为黄县(现龙口)丁余庆出资主办的共来当铺。青岛开埠后,即墨大小规模的当铺达九十余处,共来当铺所在的五福巷成为清末当地名符其实的“华尔街”。1920年代,国内军阀混战,当铺破败。丁氏院落被五家富户整体购置,1947年更名五福巷。2000年7月17日,即墨市下发文件,确定五福巷为即墨市级文物保护单位。而博物馆档案资料记载,巷内建筑规模和形式基本没有改动,老居民可以住在五福巷,但是不可擅自对房屋进行改建或者修缮。

  2013年,即墨市启动古城改造项目。当时即墨政府专门组织了文化部门参与,在五福巷及60多处建筑挂上“保护区”标识。旧城改造过程中对有价值的砖雕瓦有选择地统一编号,用于修复重建,保证古城原貌。然而,在即墨古城项目进行过程中,五福巷被拆除,历史建筑不可避免地遭到了破坏。

  2016年年3月24日,在国家文物局2015年度文物行政执法与安全监管工作情况通报会议上,“即墨古城片区改造项目”被点名批评。国家文物局督查司司长刘铭威表示,该项目“擅自拆除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中山街五福巷和多处普查登记文物,新建大量仿古建筑,损失难以挽回”。会上还指出,2015年度,在国家文物局直接督办案件中,法人违法案件占78%。《文物保护法》第八条规定,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负责本行政区域内的文物保护工作。大量的法人违法,恰恰是对本规定的解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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